宫宴过半，萧皇后轻轻推了一下带有醉意的皇帝，使了个眼色，“陛下别忘了正事。”
东方承乾会意，敲了敲手中的酒樽，众人皆安静，一众目光都落到了天子身上。
”我儿今日加冠，太子的婚事朕与皇后计划良久，决定册中书侍郎之女独孤氏为太子妃，御史中丞之女郑氏为太子侧妃。“
一旁的东方弘烨的舅舅中书侍郎和御史中丞纷纷起身谢恩。
东方承乾满意的点点头，对裴凌一扬下巴，“裴凌，将朕口谕拟旨，下传各宫。”
裴凌愣在原地，不知道是该应还是该反驳。
东方弘烨未曾想到皇帝会在宫宴宣布自己婚讯，他不顾酒意，忙上前道，“父皇，儿臣已经心有所属，恐怕要辜负父皇的美意了。”
此言一出，中书侍郎和御史中丞的脸色瞬间铁青。
东方承乾半眯着眼睛，太子向来乖顺有礼，还从未当众反驳过他。
他严肃起来，“心有所属，谁？”
裴凌此刻如芒刺背，想阻止他在众人面前说出口。
“裴尚宫，裴凌。儿臣心中的太子妃，只她一人。”
少年的声音笃定，却让整个宴会的气氛落入冰点。
闻言，南风浔的心猛然下坠，锐利的目光紧盯着远处的裴凌，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。
中书令独孤世文脸色微变，让太子娶自己儿子的女儿，原是他的主意。太子一直不肯，如今当众弄巧成拙，他假意笑道，“太子殿下这是吃醉了啊。圣上，太子妃事关重大，还得从长计议……”
“太子要娶裴尚宫做太子妃，他日继承大统，是要她坐主中宫，当皇后么？”
萧皇后不解，随口添了一把火。
东方弘烨一怔，这个继母往日不是最支持他与裴凌的么…他支吾道，“裴凌…她执掌后宫六局，日后自然也能掌管后宫。”
东方承乾的脸色越发难看，众人皆是面面相觑，交头接耳。
“我听说这裴凌是清河的流民啊。”不知是谁开了口，顿时众人议论纷纷，争议声此起彼伏。
御史中丞冷笑道，“殿下若是觉得我女儿不配侍奉东宫，找个更好的便是，不必找个流民羞辱。”
“太子妃是未来中宫皇后啊，怎能找一个这等身份的女官！”
常大司马直言不讳道，“娶妻娶贤，太子执意追求情爱，非帝王之举，未来如何继承大统。”
终于还是说到皇储，东方弘烨怒目圆睁，“常大司马，我不能继承大统，依你之见应该换做谁？常贵妃不足岁的孩子么！”
常大司马神色微变，也不发作，只是冷笑看他失态的模样。
“够了！”
东方承乾一拍桌子，众人纷纷噤声，他眼神深沉，周身危险的气场让人说不出话，只有强烈的压迫感。
他冷道，“太子言行有失，不宜监国，免去其监国之权。”
裴凌清楚的知道，太子当众拒绝婚约，便是驳了太子党的面子，落了心思叵测之人的口实，两面受挫。
此时此刻，他们没有任何胜算了。
她痛苦的合上双眼，紧紧的咬着下唇，她走上前跪在陛下原谅太子殿下。”
东方承乾此刻才明白，裴凌那日惊慌失措的拒绝自己是为了谁，他的目光无情的扫过东方弘烨，只是沉默。
身为帝王，他的心思总是让人猜不透。
萧皇后作壁上观，嘴角噙着一丝冷笑。她不会踩一脚，也不会帮一手。这一年来她不顾后宫争议，纵着裴凌和太子来往，如今锱铢不废就免了太子监国的权力。
东方弘烨眼中带有安之若命般沉静，“凌儿，你退下。”
他上前一步，神情坚定。他何其聪慧，似乎早已下定决心承担所有后果。
“父皇，儿臣没有被迷惑。儿臣可以不要监国之权，只想娶自己喜欢的人。儿臣自己就是帝后不睦的后果，不想再重蹈覆辙。还请陛下恩准。”
语毕，他深深的叩拜在东方承乾面前。
东方承乾不得不承认，自己这个儿子是个正气君子，为了心爱之人能做到这个地步，又觉得他蠢钝如猪，完全不适合继承大统。
他再喜欢裴凌，也可以先纳为嫔妃，日后手握权力，再慢慢将她的位份升上去。像萧皇后一样为继后，不至于让朝臣争议。
如今还扯出了什么帝后不睦，当众让他下不来台！
裴凌也是自己格外喜爱的女官，已经免了太子监国之权，不能再重罚他，若是杀了裴凌，又有几分舍不得。如今这个局面，该如何是好？
裴凌开口，清冷的声音如冰雪初融，淡然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隐忍和痛楚。
“裴凌…只要能在宫中，居尚宫之位侍奉天家就心满意足了。太子妃什么的…是万万不敢想，辜负了太子的美意，扰了各位的雅兴。请陛下责罚。”
说罢，她深深叩头于地。
东方承乾叹了一口气，“裴尚宫行为不端，杖责三十，罚一年俸禄。”
明眼人都知道，东方承乾是格外开恩。勾引皇子这种罪名是可以实实在在定裴凌的死罪，居然只是杖责，扣钱。
裴凌心知东方承乾罚了自己，便不会再怪罪太子，眼中满是释然，泪中带笑。
“谢陛下。”
几个侍卫上前带走了裴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