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都被重镇被掠、宗陵遇焚的怒火冲昏头脑,哪怕钱不要了,也只想追上刘承宗狠锤一顿,一雪前耻。
一个个自诩聪明盖世、骁勇善战,到头来还不如那个玩世不恭的孩子清醒。
多铎还是聪明的,只是从小备受老汗宠爱,以至我行我素放肆荒唐,导致……皇上也好、多尔衮这个亲哥也罢,都从来不重视多铎的话。
或者说这小子即便认真分析聊正事,也说得颠三倒四,很难让听者认真起来。
出兵放马的大事,扯什么回家听戏啊!
不过事已至此,谁对谁错已经无需争论。
眼下对多尔衮来说最重要的事,是黄台吉对自我的怀疑,明显被一场惨败打没了心气。
这让多尔衮原本要将边内关宁动向禀报的话,卡在喉咙,只得上前恭敬道:“圣汗明鉴,臣弟将白旗,必尽心辅佐,我等宗亲尚在,人马充足,必不致国中自乱,待掠夺明边兵马回还,则局势稳妥,圣汗不必为此忧心。”
黄台吉哪里会忧心。
仗打输就输了,该吸取的教训和苦涩心情不能避免。
但他是谁?
他是人均狠人的爱新贵族里,依靠心性才智,自己争出来的继承者。
自秦皇之始,创立基业的开国皇帝,很难凑出一个完整太子,不是早夭就是玄武门对掏,甚至还有永乐那种先早夭再对砍,那不都是谁赢谁是真天子。
只有在血脉兄弟里卓然出位,才能继承大业。
黄台吉只是试探。
看这个跟自己最为相似的弟弟,在危难之际,是否还能对他唯命是从。
但这一手着实多余,对多尔衮来说,就他这帮兄弟,不听黄台吉的,还能听谁的?
论马上争功的才能,那兄弟们多多少少都练出来了,就连被崇德皇帝评价‘考核功罪,虽无大功于国家,以父皇太祖之少子,封和硕亲王’的多铎,在战役嗅觉上也比较冷静。
可是要说匡扶歹青社稷,除了黄台吉,哪个有人主之像啊。
但黄台吉必须要试,因为经此一役,威望受辱,最坏的结果,他可能要退位。
不是打败仗让他得退位,而是歹青国情在这摆着,可以预见,回去之后对各旗的命令,都不会像早前一般如臂使指。
偏偏,这一仗死的人又太多,回去各旗都需调整,即使是对待宗亲最为残忍的黄台吉,也没办法再用杀戮这种最为有效的震慑手段了。
要让贵族们满意,万一压力太大,他得自己退,才是以退为进,千万不能被人逼着退。
所以他打算恢复八王议政,把自己重新放回舒适圈。
不凭威望战功,而利用政治手段,合理调动贵族们,才是他的优势。
只有这样,才能推进他接下来要做的三件事。
第一步,是回盛京,先糊弄一下老爸。
到宗庙告捷,让老汗知道,那个打入京中无恶不作,非常承宗的刘承宗仓惶出边,被我赶跑了。
丧事喜办固然滑稽,但有时也很有必要,至少能安抚人心,并让人看见一种更坏的可能——边外野战输了,万一这仗在边内打呢,那刘承宗还不把你们这帮人的庄园抢净?
虽然损失很大,你就说承宗走没走吧!
第二,是抹掉汉军、蒙古两军,尽数充入满洲八旗。
这是权宜之计,满洲人丁衰落,也顾不上主仆有别了。
刘承宗太能打,他必须提高歹青汉人和蒙古的地位,否则下次见仗,战场上脸对脸,汉人蒙古全部倒戈就麻烦了。
但这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,因为歹青是封建贵族的奴隶庄园制国家,给奴隶提高了地位,那谁干活呢?
朝鲜。
第三步,是加紧对东北女直的人口掳掠,攻打朝鲜。
就在今年,办完第二件事,就得立刻提上日程攻打朝鲜,让其改悌为孝,至少要抢够吃到明年的饭,并从朝鲜抢几十万人过来。
这事比前两步都难。
难就难在这巨大的人口数量。
但不抢不行。
实际上,崇德皇帝对接下来的国势,要比多尔衮更加悲观。
多尔衮还寄望于阿济格带那两万军队回来安定局面,可是在黄台吉看来……阿济格能带一万人回来,就算走运。
刘承宗那家伙还在边外驻着,堵着阿济格出边的路,阿济格总不能撞碎山海关回来吧?
那关宁军……崇德皇帝突然想起了关宁军,不禁对多尔衮问道:“祖大寿的锦州军,可有异动?”
多尔衮心说坏了,皇上还是问起祖大寿了。
祖大寿何止是异动啊。
“禀圣汗,祖大寿……我师方追刘承宗出边,祖大寿即渡河东进,驻揽盘之正白旗丹达礼、守盖州之宁固塔、守岫岩之张习巴、守牛庄之傅代等,俱死。”
崇德皇帝的心情才刚好上半分,猛地一下又沉入谷底。
这几个都是牛录下派去捕捉逃人的甲兵头目,按理说遇大敌可走,眼下都被杀,显然是锦州军有备而来,进军极速,将他们包围,无法逃脱。
他急切问道:“那海州呢,海州驻扎的尚可喜、张存仁、曹光弼呢?”
多尔衮的脸色难看,非常担心黄台吉的情绪,道:“祖大寿兵来势大,飞扑辽阳,海州诸将力不能阻,只得乘船东退,却于兴京河段,受锦州军炮击。”
“所幸锦州军的炮不好,一位大将军、一位红夷炮先后炸膛,尚可喜等得以率军突围,海州遂为锦州军所得。”
“眼下郑亲王济尓哈朗已与智顺王等合军,逐走占据兴京之敌,正在祖陵灭火。”
黄台吉本来只是急切,听见济尓哈朗逐走占据兴京之敌这种好消息,脸上表情反而冷了。
他才刚想丧事喜办,到宗庙告捷,糊弄父亲在天之灵,济尓哈朗直接开始糊弄活人了。
那辽阳城早被刘承宗抢的抢、烧的烧,他出边时,辽阳城的火光,在虎皮驿就能看着,映红了半边天,那祖大寿怎么进城?
这不净放屁吗?
明明就是祖大寿到辽阳,发现这城不能要,自己走了。
尤其是,黄台吉发现自己也逐走刘承宗,似乎没啥立场责难济尓哈朗,让他更为憋闷。
好半天,崇德皇帝缓过一口气来,唉声叹气。
“海州为锦州军所得,将来就麻烦了……祖大寿啊祖大寿,朕是多想再见你一面,你个承宗!”ru2029
u2029晚上好!
u2029
u2029u2029u2029u2029